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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人生的三部曲

童年

八岁,我趴锅台边看父母熬棉子油,桌上放了一满盆熬好的油,父亲叫我不要晃动桌子,我那时哪里肯听,心里就知道父母非常疼爱我,不说反倒罢了,越是不让我晃,我就越偏是要晃,盆里油被我晃的泼满桌子洒了一地。父亲来不及洗手,用他那沾满了油的大手对着我屁股就是一顿暴打,我当时竟一声没吭。这事后来常听父辈们讲起。

十一岁,上初一,一次父亲带我到村里一户人家喝喜酒,一年青人为同桌人依次敬酒,敬到上座一位老大爷,一桌人一起帮腔,吵闹不停,欺负大爷。我目不转睛一边看着老人喝酒,一边心里记着数字,老人连喝六杯酒后,倒酒人却信口雌黄断定只喝五杯,更可气是满桌子人全都随声附和,没有一个人坚持原则。可怜大爷虽然夸我正直,我却终于寡不敌众无能为力帮不了大爷,还招来一桌人批评、埋怨和挖苦。盛怒之下我一筷子摔在桌上,一骨碌跳下板凳,骂了声“仗势欺人不要脸”拔腿就跑,父亲及众人随后拼命追赶劝说我毫不动摇,我才懒得跟这帮不讲真理的人同桌吃饭!尽管那时一个月也难得吃上几回肉,我还是宁愿回家吃那心情舒畅剩饭凉菜咸罗卜。

在人间

小时侯,经常看到母亲张罗母鸡和小鸡,有的母鸡是那样心疼自己的小鸡,当有人企图欺负小鸡时,它会立即竖起翅膀伸着尖尖利嘴向你袭来。每当天要下雨时候,它总是早早地带着自己孩子回到屋檐下,用自己翅膀遮蔽着风雨,看着那一群小鸡紧紧聚拢在妈妈身下,感觉着它们一家无比幸福和温馨。

也有这样的母鸡,总是在见到稻米时候,只顾自己,不管孩子。每到下雨时候,自己孤家寡人早早就跑回闭雨,却把未成熟孩子忘到九霄云外,这样母鸡每每要受到母亲一顿痛打。母亲常常一边用手掌抽打它嘴脸,一边振振有词告诉它挨打道理“叫你不顾孩子,叫你这么自私。”奇怪的是那只没心没肺母鸡往往在被打了三、五次后,就有了改进。

童年时侯还经常在战争影片上看到,国军连、排级军官在前线打了败仗,手下战士全军覆没,最后,自己一个人垂头伤气地跑回大本营狡辩邀功时,被上级军官当场击毙。

我的“大学”

—— 过失之后的怀念

看央视《经济与法》节目,感叹那一件件无情无义、奸诈繁缛的纷争,不禁怀念起三十年前求学时一件往事……

公元1985,我转战离家几十里一中学读书。

一次课间休息时侯,一位平时很谈得来同学张宏,想换一换紧张劳累大脑。他嬉皮笑脸地蹿到我面前,两手抓住我双肩,推推拽拽把我弄的跌跌晃晃,引来一群看热闹同学。这样他反更来了精神,接着把我肩膀抓得更紧推得更凶,试图把我摔倒。我那时又哪里是一个能在众人面前“吃亏”、“受辱”的主。我两手抓紧他双肩,上身迅速下探向前,将头钻进他左腋下,即而用力挺腰,猛地将他顶起来摔在身后。围观同学们立即暴以热烈掌声。我为受电影《少林寺》启发,琢磨这招“夹头背”成功表演而洋洋得意。

我回过头来,只见张宏坐在地上双手抱腿,龇牙咧嘴一副痛苦样子。同学七嘴八舌地在一旁逗他取笑。这时,上课铃声响了,张宏仍不能起来。我弯下腰去企图背他,可他一直咬牙叫痛。他右脚上方小腿里侧,已经凸现一块青色包包,旁边一块小红砖一声不响淘气地躲在那里,不详之感立即涌进我头脑。

在几个男同学帮助下,我们慌慌张张把张宏背进小镇医院。医生大大咧咧,说可能是关节脱臼,一阵凉水冰敷后,医生就施行脱臼复位推拉技术……这时,张宏的父母及姐姐也闻讯赶到医院,张宏姐姐看到弟弟痛苦撕咬着床单的模样,失声痛哭泪流满面。望着床上张宏撕心裂肺残叫,我一边懊悔一边用手锤打着头脑。

此时,自责之中的我有些不知所措,一位同学担心悄悄告诉我,张宏母亲是一个菜农,平时斤斤计较,难免有些市侩难缠,你这回恐怕真是闯大祸了。我默不作声呆若木鸡,心里害怕得很,不敢去想事情后果。

回到学校,我诚惶诚恐跑到班主任那里主动承认错误。当时班主任安慰我说:“你平时也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,听说是他先逗你的,再说你俩也只是推搡玩玩,事情纯属意外,现在也就是治疗了。你还是要静下心来复习,高考已经不远了”。班主任的话多少让我放松一点紧张心情。

下午,我和同学们再到医院探望,张宏仍然疼痛不已,一点没有好转迹象。这时,无能的医生搪塞推脱责任后,嘱咐去市医院拍片检查,我们拦了车子,张宏由他父母亲护送去了市医院。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小腿胫骨发生粉碎性骨折,镇医生脱臼误诊,特别是那一阵凶猛地推拉造成骨折更加严重。

一连几天,我无心学习,心中总想着张宏痛苦的模样。张宏的成绩不错,考个师专问题不大,但这样下去岂不耽误了他?我现在真正感到自己确实是闯下了不可饶恕大祸。学校离我家很远,这是我大姐帮我联系的学校,我平时是住在学校。那年我父亲有病,家里经济也非常困难,出事以后我也不敢回家去说,只对大姐如实作了汇报。

几天后,我同姐姐、姐夫带着几只鸡、一篮鸡蛋,又买了些罐头、白糖、水果一类食品去张宏家中探望。姐姐一个劲道歉说好话,我也红着脸认错并把姐姐东挪西借的几百元钱交给阿姨,可是张阿姨无论怎样也不愿收下。那次,张宏母亲还硬留我们吃了饭。看到我后悔不安的样子,张阿姨轻松地说:“孩子,不要紧的,年轻人骨头长得快。小宏说了,你俩平时很好,这次也是他先招惹你的,你又不是故意的。他多次交代我和他爸,叫我们一定不要怪罪你,说你成绩很好,不要影响你学习,不能给你增加心理压力。”我听着听着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。

张宏在医院里前后躺了两个月,由于手术失误,又进行二次手术。出院后只能躺在家里看书,大小便也不能下床。有一次,我去看他,他拉着我手坚定地说:“你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,医生说我再躺一个月就会好的,你不要再惦记我,用心复习准备冲刺别的什么也不要去想。”为了让我放心习,他拖着缠着纱布绷带的右腿,拄着拐杖,试图下地走路,却一个趔趄跌在我怀中。我紧紧握着他颤抖充满温情的双手,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
就这样,我依然在这最后阶段坚持学习。三个月后,我如愿以偿考取一所省城学校,张宏终于没能参加那年考试。他高中毕业后参军入伍,考取一所军校,至今,我们虽相距千里,一直书信不断友好如初。

一场飞来灾难,没能破坏我们的友情,却因此更加深我对人性的认识。张宏和张妈妈那亲切、质朴的情感终身铭刻在我心底。

光阴荏苒,法不容情,社会进步了,也变得复杂陌生了。试想假如我那次失手发生在今日之都市,同学之间会不会对簿公堂?会不会也上演一场被告席上——学生、老师、校长、乡医、城医、保险公司之间相互推委舌战旷日持久的官司呢?